昌華
“我嫁你幾乎像私奔”
陳仲義人高馬大,長相一般,穿戴隨意,歸于內秀型。他在一所大學執教,是省內頗有名望的詩評家。原本到會省、全國性的一些詩篇討論會都要有他,但自從與舒婷成婚之后,全讓舒婷給硬擠掉了。
他們同住在鼓浪嶼一條街上,推窗可望,臨街可呼。初闖文學江湖那會兒,鷺島文學圈內朋友聚首,世人高談闊論,唯陳仲義十有八九默不做聲,藏鋒不露。舒婷私自調查,若論對手,非他莫屬了。常常過海進城以作家、評論家身份到會會議,他們往往“君立船首,我臨船尾,同享一江水”。
雖彼此心儀,但誰也不肯先表心跡。1981年的一天,舒婷遠游三峽歸來,還沒來得及抖落一路風塵,陳仲義已站立在她面前,“四目相對”,心有靈犀何必點,舒婷說了句“好吧”,一點也不含糊,這對分別為32歲與29歲的金童玉女,攜手步上了愛情的雙桅船。
成婚的那一天,陳仲義早晨5點即起,逆北風步行3分鐘去接新娘子。老丈人端來一碗4只荷包蛋湯遞給毛腳女婿,陳仲義照規則吞掉兩只,將剩下部分留給新娘。舒婷連蛋帶湯一口氣掃光,揚揚空碗,幽她老爸一默:“今日我仍是你龔家女兒,不能糟蹋。”
龔老先生為享嫁女之樂,備4輛小板車(鷺島無機動車)運陪嫁品,衣物、書稿、桂圓蜜棗、針頭線腦3車,壓陣的是白叟精心培養多年的20盆名品玫瑰花,不乏詩意。車隊在一眼見底的小街上游行了5分鐘即宣告結束,大男大女進洞房。
數年后舒婷憶起終身大事竟如此馬虎,總有點惋惜,便數說陳仲義:“我嫁你幾乎像私奔!”陳仲義詼諧地反擊:“那等你將來私奔,我再自吹自擂一番,怎樣?”
從灰姑娘到灰大媽
據傳陳仲義拜倒在舒婷石榴裙下正式求婚時,舒婷不忘拿捏他一把,約法三章:一、不做家務;二、小兩口獨自過;三、結交自在。陳仲義沒說半個“不”字,大約是不敢。
但是龔舒婷變成了陳龔氏后,“三章”一章也沒執行,純屬坐而論道。“不做家務”,舒婷最初夢想做閑散安逸,專心寫詩,孰料婚后她這個“作家”成了“坐家”,旋又晉級為“做家”。一周7天要分割給垂暮的公婆、多病的老爸、不善家務的老公和狡猾的兒子。歸于自己的時刻大約只要1/7。當年簽約的“不做家務”早已變革為“全包”。所謂的“小兩口獨自過”更是戲言。具有稠密傳統美德的她怎樣狠心讓垂暮的公婆享用不到天倫之樂?至于“結交自在”,更成天方夜譚,連咳嗽一聲都在一家老少的眼皮底下,更甭說還有一只“拖尾巴狗”24小時盯梢(兒子屬狗),自在安在?
月落日出,舒婷就這樣由灰姑娘變為灰大嫂,由灰大嫂晉升為灰大媽了。舒婷說:“我盡量做個好女兒、好妻子、好媳婦、好母親,只好不吝虧負自己。”“咱們從沒吵過架,由于咱們相互了解,再加上咱們都酷愛文學,把文學當作一種崇奉,因而他十分支撐我寫作。”
“婚姻是一張彩票”,舒婷中彩了
當年他們之所以對峙了七八年,沒有動態,陳仲義是怕高攀不上舒婷;舒婷是由于她的詩和人其時都處在年代的漩渦和風頭,怕累及陳仲義。一句話,都怕傷了心愛的人。
舒婷柔弱,又戴深度的近視眼鏡。家事中她自詡“主內”,有時“主”得叫人難以恭維:7個數字的電話號碼,她常常要按錯3個。一個電話,不重打兩三次是打不出去的。她對數字概念也很含糊,一萬和一千萬對她是一個含義。有時陳仲義嘲笑她缺少崇奉,舒婷辯駁:“早年文學是我的崇奉,現在你和你兒子成了我的宗教,我還信什么?”
舒婷寫詩已30多年,一共不過130余首,這表明她的創造謹慎不以量制勝之外,家務的重軛也使她不能悉心執筆。陳仲義“主外”,主外的事兒多辛勞,并且,陳仲義還要過海到校園上課,做學問全在晚上。
至于出書社、報刊的約稿、筆會、出書等事,陳仲義一攬子全包。人們笑話他是太太的日子秘書。出書社出書《舒婷文集》,全由陳伸義選編、復印、剪貼、審訂及至校正。舒婷樂當甩手掌柜,她說:“陳仲義是個責任感極強的老公。”
一位前賢說:“婚姻是一張彩票,男人下的注是自在,女人下的注是美好。”舒婷是中彩了。
陳仲義對她的關心之殷,舒婷不肯多說,她早將那相濡以沫的愛意化為詩句:我有必要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,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同……咱們分管寒流、風雪、響雷;咱們同享霧、流嵐、虹霓,似乎永久別離,卻又終身相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