葛劍雄
改革開放以來,相似圣誕節的一些外國節日在我國日漸盛行。與此同時,我國的傳統節日越來越不受注重,雖有政府大力保持,民間有識之士大聲疾呼,但好像難挽狂瀾,有些洋節乃至大有代替傳統節日之勢。
為什么許多國家的現代化程度遠高于我國,但傳統節日卻能長盛不衰,而我國的大多數傳統節日卻名存實亡,年輕一代對此越來越冷酷?
我以為,底子原因還在于這些節日失掉了崇奉的支撐。節日無非有幾種類型:宗教或崇奉性的,政治性的,塵俗性或物質性的。雖然各種節慶的方法迥然不同,但因其根底不同,盛行的規模與連續的時刻也迥然相異。政治性的節日最軟弱,由于一旦政治規范改動或政權更迭,相應的節日也會被撤銷,乃至會成為新的忌諱。塵俗性或物質性的節日,依托于必定的集體與天然條件構成的社會和人文地理環境,這些條件一旦改動,節日也不易保持,或許不得不改動其方式和內容,以致逐步消亡。唯有宗教或崇奉性的節日最為安穩,只需這種宗教或崇奉還存在,只需有信眾,那么萬變不離其宗,不管方式發作什么改動,核心內容都不會改動。
一些國家還在盛行并擴張的節日,大多屬宗教或崇奉類,而我國的傳統節日,或許原本就不具宗教或崇奉性,或許已失掉了宗教或崇奉的根底。
我國的傳統節日——新年,是一個集政治、崇奉、塵俗與物質為一體的節日,天然最重要,也能成為全民的節日。我國向來注重編年,新年是一年的開端,新年的慶祝是對送舊迎新、安居樂業、國運昌隆的請求。古時,每到新年都要舉辦一系列重要活動,如元旦大朝會,各地上報戶口、收成、治安等政績,祭天,祭太廟等。新皇帝繼位后,一般也要到第一年新年才改年號,節前,中心到當地各級衙門要封印、封門,中止工作,節后才開封上班。新年也是財務年度的開端,或許財務以新年為核算規范。民間最重要的是祭祖,順便還要祭祀各種崇奉的神靈,如灶神等。其次才是百口聚會,物質享受和娛樂活動。那時,游子急于在歲除前趕回故土,最重要的原因是要祭祖。不得已在外新年的人,也有必要遙祭先人。
中華民國廢舊歷,傳統新年改稱“新年”,中華人民共和國延用公歷,新年的政治性已不復存在,國家要隆重慶祝的當然是1月1日元旦,而不是以陰歷核算的正月初一。繼續將正月初一稱為“過大年”,意味著元旦僅僅“小年”,只能是民間的自我安慰,也是對元旦的政治地位的實踐應戰。辛亥革新以來,干流思維否定了民間傳統,1949年今后的一些政治運動將祭祖一類列為封建迷信,祭祖之類成為每次推陳出新或革新造反的目標,一度化為烏有,剩余的僅僅家人聚會和吃喝玩樂,而跟著日子的改進,平常都能吃喝玩樂,新年已沒有什么吸引力。一旦外出務工者在城市久居,加上信息運送的興旺和高速交通的遍及,百口聚會也將失掉魅力。
日本和韓國古代都選用我國的陰歷,新年也曾是最嚴重的節日。日本在改用公歷后爽性將“舊歷年”的活動悉數搬到公歷年,時刻變了,內容卻徹底沒有變。皇室與政府相同舉辦各種典禮與活動,神廟和尚也保存悉數典禮,民間相同除塵迎新,吃團年飯,午夜去神社祈福,因而并沒有失掉其重要性。韓國的“舊歷年”失掉了政治性,但民間的崇奉不變,祭祖依然是頭等大事。2001年,我在南極韓國調查站中,還見到韓國調查隊員在新年時北向跪拜祭祖的相片。有些節慶,看似僅有塵俗性或物質性,但只要在與崇奉結合時方能繼續。如端午節,不少當地有掛菖蒲、薰艾草、涂雄黃等風俗。假如只以為是物質需求,那么在醫學興旺、環境衛生改進、寓居條件優勝的情況下徹底能夠拋棄。假如將這些看成是人類向天然請求庇佑,與諸神調和同處,則任何藥物、再清潔衛生的環境也無法代替。
因而,傳承我國傳統節日最底子確實保,是將節日與崇奉結合起來,以崇奉為根底。問題是傳統的崇奉已不習慣現代社會的需求,鬼神嚇唬不了無神論者,唯物論者對心靈的請求會無動于衷。這就需求尋求新的崇奉,也需求將傳統文化中還有積極意義的崇奉賦予新的內容,給予新的解說,使之發揚光大。還要鼓舞宗教與民間崇奉中對社會有積極作用的活動,答應其間無害的活動,這樣才干連續一部分傳統節日,發明新的有生命力的節日。
關于今日確實現已無法連續的節日,能夠將其作為一種文化遺產保存和記載,作為一種前史回憶,也能夠對其適度開發和使用,使之成為風俗展現和旅游活動。endprin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