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特特
1
熊倩曾是咱們單位的美編。我第一次見她,她剛大學結業,黑亮的辮子、小臉、細眼,皮膚瓷相同白,是個地道的南邊妹子。
一日,在食堂,周圍的人高談闊論,熊倩靜靜地在一邊吃飯。遽然,她的手機響了,接電話的瞬間,她的唇角和眼睛彎得像月牙,聲響如上好的蜂蜜,濃得化不開。掛斷電話,她急迫地向搭檔取經,關于怎樣燉乳鴿。經驗豐富的人們目光一交會,都理解了:這小妮子,名花有主。
后來知道,“主”是她的大學同學王峰,山西人。
他倆定情于一次舞會。據熊倩說,那次舞會王峰本不想去,但架不住同寢室哥們兒的乞求——哥們兒預備了一場獨具匠心的求愛典禮,要向暗戀的女生表達,典禮的重要環節就是王峰高歌,歌聲中,哥們兒沖女生單膝跪下:“能夠做我的女朋友嗎?”
所以王峰不得不去,他在現場將beyond的《喜愛你》演繹得厚意動聽,當女主角挽起男主角的臂膀,順勢撲倒在他懷里時,喝彩聲、掌聲響成一片。
男女主角下場,王峰卻被熱心的同學圍住:“再來一首!”他也不推托,持續高歌。
熊倩來晚了,出場時,王峰正在清唱《漂泊歌手的情人》:“我只能給你一間小小的閣樓,一扇朝北的窗,讓你望見星斗……”
球狀的燈半明半暗地閃,舞臺中心,這位平常長發飄飄的緘默沉靜男生,一開口竟如此郁悶、深邃,霎時間,熊倩把他種在了心田。
王峰的爸爸媽媽離婚,隔一段時間就會給他寄一筆日子費。15歲,他開端住校,錢全花在愛好上。提起王峰的少年時代,熊倩總不由得嘆氣、疼惜。
王峰的好日子從遇見熊倩開端。她事無巨細地關懷王峰。讀書時為他打飯,結業后為他煮飯;做他的聽眾、助理、經紀人——王峰零零散散有些表演;王峰還畫了一手好畫,他曾為某國際500強公司的職工們制作過動漫大頭像,但是,“這些收入,關于在北京生計,仍是菲薄”。
2
不久,熊倩與王峰成婚。熊倩的爸爸媽媽為閨女供給了首付,兩人搬進南五環外的一處兩居。
咱們去暖房,這是我第一次見王峰。他穿戴純黑T恤,長發飄飄,當得起“玉樹臨風”4個字。王峰和咱們簡略地打了個招待,就忙他的去了,晚飯也沒出來,熊倩把飯菜端進書房,然后抱愧地對咱們說:“他就這樣,永久活在自己的國際里。”
后來,我從單位離任,之后好久沒與熊倩碰頭。再后來,熊倩懷孕,她做產檢的醫院離我家很近,咱們開端常常碰頭。
由于之前有過兩次流產,熊倩整個孕期都小心謹慎。醫師給她開了臥床歇息的假條,可她很快又去上班,理由是“王峰和樂隊要練歌,對胎兒欠好”。
“在家里練?”我問。“嗯。”熊倩允許,過一瞬間,顯得很難開口,“他不想要……他說,不知道怎樣當爸爸。”
可他們仍是相愛的吧,究竟,王峰堅持了3個月,不表演,天天接送熊倩上下班;熊倩每次產檢,他也都會呈現。
3
熊倩早產,大出血,她遠在湖北的爸爸媽媽急速進京。
比及母子安全出院,我去看熊倩。王峰仍是打個招待就躲進書房了,熊倩仍是抱愧地笑笑:“他就那樣……”熊媽媽對著書房狠狠翻了個白眼。
書房里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響,書房外,人人都在忙——熊爸去拿快遞,熊媽在煮飯,熊倩喂孩子。孩子把熊倩的衣服尿濕了,熊媽沖書房喊:“王峰!出來幫一下忙!”書房半響沒動靜,熊媽又喊,王峰才慢慢踱出來,接過孩子,動作生硬。孩子四肢并用,拼盡全身力氣掙扎,在王峰最抓狂之際,熊倩換完衣服,伸出雙手……
一天深夜,我接到熊倩的電話:“咱們離婚了。”電話那頭,她安靜又茫然。
產業切割很簡略。房子、孩子歸熊倩,車歸王峰。熊倩把僅有的10萬元存款打到他卡上,“風餐露宿的,有錢傍身總是好”。
“風餐露宿?”我疑問。
“簽完離婚協議,他說他自在了,要開車去漂泊,一路歌唱、畫畫……這樣也好,他不適合塵俗日子,咱們都解放了。”
4
熊倩說,當年的舞會,她最終一個出場。她目不斜視地盯著舞臺中心,王峰是發光體。
王峰唱道:“我只能再三地讓你信任我,那從前愛過你的人,那就是我。”他摔了吉他,長發生風,朝熊倩走去,折腰、伸手,請她跳舞。
掌聲雷動,口哨聲不斷,這才是舞會的最高潮。
王峰后來說,他一向唱,一向唱,就是等熊倩呈現。
“其實,那天晚上,他滿足了他人,也滿足了自己。”熊倩說,“正如現在,我的滿足。”
(瀟湘雨摘自《讀者·原創版》2015年11期)